我很愧疚的写下下面的那些文字,那是一段危险的情感经历,更是一场始料不及的伦理之争,我没有想到命运给我开一个荒诞的玩笑,令我唯一的孙子悄悄的爱上了我.一 二零零三年,我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无形的深渊,深不见底,一旦掉进去,就会无声的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中.不断有人跌进去,而活着的生命则时刻徘徊在那深渊的边缘.空气中弥散着死亡的气息,糟糕透顶的坏消息接踵而至,象死神张牙舞爪而来沉闷的脚步声,让人屏住呼吸等候着死亡的降临.口罩下的脸如同白布一样毫无血色,心里的畏惧写在失魂落魄的眼里,只感到生命是如此脆弱,象一片落叶,不经意的就会被风卷走. 在那段日子里,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,担心身在抗战第一线的儿媳也会跌入那个深渊,我在心里不停的祈祷,而上天并没有给她侥幸逃脱的机会,命运那只黑暗的手,曾在四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夺去了儿子,而在今年又血腥的伸向了儿媳,无情的割断了孙子的父爱和母爱. 突然的巨变使我不得不再次悲伤的乘上由上海飞往重庆的飞机(第一次是为了儿子的离去).当飞机在山城降落的时候,夜幕早已降临,在机场等候我的是一场疯狂的暴风雨,以及孙子在风中削瘦而孤零的身影,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件疲惫的行李了. 当孙子看到我的时候,他的脸上充满焦虑,迎接我的还有满脸的憔悴,无神的眼睛透露出一种空洞的绝望和茫然,象一尊雕塑木讷的立在出口处,我试着坚强的向他走去,然而心底悠然涌起的一阵酸楚令我步履蹒跚,几乎跌撞在他身上,他蓦然拽住我的双手,像在水中挣扎了很久的溺水者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物体似的,紧紧的拥入我的怀里,任由失控的泪水滑过悲伤的脸颊,与风吹来的雨滴织成一遍,让灵魂接受着悲痛的洗礼.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孙子,只是强压着心里的泪轻声说:“孩子别哭,妈妈走了,还有爷爷在身边呀!”我对他的安慰和我的声音一样, 苍老无力的湮没在风雨声中.怀里的孙子身子轻轻的抽搐,在伤痛的煎熬中,似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,啜泣良久才默默停止了哭泣,叫了一辆的士载着我们爷孙俩冲向夜幕深处,风雨象无数只手,拽着车子怱左怱右的向那个凄凉的家缓缓驶去.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,冰冷的家散发着香火残留的余味,悲凉的气氛占据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.世事难料,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什幺是家破人亡,老天竟会如此对待我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.看着儿子儿媳的遗像,我老泪纵横,面对他们的离去,我深深的感到内疚.这个家我的确关心得太少,少得对这里的一切都有陌生的感觉,而在我心里关心着的却是一个与这个家毫无关系的人 —— 苏州那个与我深深相爱多年的“孙子”杰,许多的爱都倾注在杰的身上,而怱略了这个遥远的家.现在我如同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,落泊的回到空荡荡的家里.我开始深深的厌恶自己的这一形象. “爷爷,您别太伤心,人死不能复生,还是身体要紧!”孙子打破沉寂轻声的安慰我,他的话如同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我的脸上,让我从羞愧中惊醒.他关切的注视着我,脸是黑黑的,眼圈更黑,那是很久没有睡好觉的原故.十五岁的孩子比同龄多了几分成熟,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忧虑,替代了原本的天真﹐疲惫不堪的身躯显得更加瘦弱,被无助的感觉紧紧的围绕.我情不自禁的把他拥入怀里,想给他一些温暖,他的脸小心翼翼的贴在我的胸口,似乎很担心这温暖象一只胆小的鸟,一惊就会飞走. 那一夜我一直没有合眼,身边熟睡的孙子令我有些茫然,对他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,不知道将来的日子里,等候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,他将如何面对生活,这一切我都无法想象.我很担心他会一直沉默在崩溃边缘,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幸福已被无情的手撕得粉碎,漂零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,也从此与那个世界有了联系,那里有他的父母,也有他痛苦的思念.而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留在他的身边,为了鼓励他重新振着起来,也为了次年的高考,我别无选择,就算是对孙子的弥补吧,尽管我知道这远远不够所欠的一切.
二 我来重庆说是为了照顾孙子,而事实上他在很多时候反过来照顾多病的我.孙子很懂事,也会照顾自己,也许是父亲离得太早的原故,跟母亲学会了很多东西,也继承了母亲的坚强,他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消沉,好象认命了自己的遭遇,习惯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,其余的时间都把自己埋在了书里,经历了那幺大的痛苦,学习成绩却没有下滑的趋势,这让我感到无比欣慰. 几乎每个礼拜天我都会带孙子到南山度周末.南山是散心的好地方,离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近,那里有山城闻名的美食,有幽静的树林,更吸引游客的是夜晚可以欣赏到山城最迷人的夜景.每当我和孙子走在南山上,孙子就会显得兴志昂然,倒不是因为南山本身所具有的吸引力,事实上他很喜欢挽着我的手散步聊天的那份情趣,他的话很少﹐他习惯的依偎在我身边,半年来他一直都习惯于这样﹐像个小孩子,脸上的微笑很迷醉,那双深遂的眼睛有一丝温柔,而那温柔渐渐变得热烈,象一团燃烧的火,烧掉了他眼里的脆弱﹐仿佛我一旦走进去,就会被其融化.那眼神似曾相识,又有些陌生,我突然想起苏州的杰,他就是这样深情的凝视我的.我的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伤感,难道孙子也会像杰那样,我由此感到很害怕,被不安的情绪淹没在矛盾之中. 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不敢接触孙子的目光,那目光有一种深不可测的迷离,我感到它无处不在,象影子一样紧紧的牵绊着我,我在晨跑时,它随我奔跑;我在洗澡时,它在窗口徘徊;就在睡觉时都会感到那目光依然在梦境緾绕.那目光中充满让人怜爱的失落,也有非常强烈的渴望.我努力让自己把这些认为是一种幻觉,或许是我多虑了,心虚得像个被通辑的逃犯.然而发生在春节前夕的事让我真正感到了危机. 那天也是周末,我感觉有些胸闷,心脏一直不太好,孙子坚持让我在家休息,而没有例行惯例.孙子租了一张他很喜欢的DVD西片《偷天陷阱》,我们一起在客厅观看,精彩的情节没能让他集中精神, 而是频频的望向我,仿佛我才是电影的主角,他的眼睁得大大的,并把大拇指伸在唇边轻轻的咬着,似乎有话要对我说,又有些犹豫不决. “爷爷,您……满头白发,就像电影里的肖恩．康纳利,很精神!”孙子鼓了很久的勇气突然说道,“我很喜欢看他的电影.” “呵呵,那都是美国人打造孤胆英雄的杰作,白发标志着衰老,已经是老头子了,还有什幺值得崇拜的?”我装做漫不经心的说. “不一定噢,”孙子摇摇头说,“老人有气质、有函养,就是一种老的魅力,我就喜欢和这样的老人交往,而爷爷……就是这样的人!” “已是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,就别谈气质了,人都是喜欢早晨的阳光,有谁会去留恋落土的夕阳?”我伸手打掉孙子还放在嘴里的手说,“真不懂你脑子里想的是什幺?” “我……我只是觉得夕阳有一种温暖,有一种亲切.”他眼里又放出那种让我心悸的光芒,温柔的对我说:“爷爷,我……” “ 我不看了,你自己看你的偶像吧,你看他又要偷东西了.嘿嘿,我去洗澡……”我立即打断了他的话,我不敢再听下去,匆忙逃向浴室,那目光追随着我,刺穿后背直达我的心里.躺在浴缸里,仿似陷身泥沼,被孙子的话搅得心里一团糟,也许我该和他好好谈谈,但又不知从何说起;也许我该逃避,但又能往哪逃呢?我出神的望着浴室的天花板发呆,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面对他,心里越想越沉重.突然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,天地在不停的变换着位置,仿佛天就要塌陷下来似的,那无形的深渊又无端的呈现在我的眼前,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沿着石壁向那个深渊滑去,我拚命的挣扎,想要大声呼救,却又不能动弹,我听到孙子的敲门和呼喊的声音,却无法响应他那只罪恶的手又伸向了我,拽着我令我无法自拔.. 突然,浴室的门被踹开,孙子对我长久的呆在浴室感到有些不妙,夺门而入,扶起我走出浴室,到了客厅吃了药,我才回过气来,我的样子把他吓坏了,他急得眼泪夺眶而出,紧紧的抱着我,两只手不停的发抖. “你看你都哭成啥样了,好象我快要死了似的.我没事,只是心里有些闷而已,”我强压着心里的疼痛,努力使自己放松些,轻声的安慰他. “是真的吗?可吓死我了.我送您去医院!”孙子对老人的疾病有些慒慒懂懂的,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说,“爷爷,我好害怕,现在我的亲人只留下您和奶奶,现在和您生活在一起我很幸福,您可千万不能把这幸福带走呀.” “怎幺会呢?我向姓阎的求了半天情,求他让我去见你爸妈,可他就是不领情,还说没见过我这幺赖皮的人.哈哈!”我打趣的说,“老人的病都这样子,没什幺大事,一会就会过去的,不用去医院了.” 孙子破涕为笑,轻轻的扶我靠在沙发上,脱掉他湿渌渌的衣服,刚才扶我的时候搞了满身的水,他一边抖动身上的水滴,一边暗暗的打量着我的身体,我感到他的眼里有一股炙热的欲望从眼底喷射而出,足以烤焦我的每一寸肌肤,他的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,仿佛发现了古文物似的好奇和兴奋,他浑身散发的青春气息使我的心里微微一荡.突然我打了个喷嚏,才意识到我全身赤裸在孙子的面前,起身想去拿衣服,而又感到浑身无力. “哈哈,你看我今天是多幺坦白,对你如此毫无保留,我说过我不会轻易离去的,我放心不下你.还不快去把我的衣服拿来,想让我感冒吗?”我故意以责备的方式提醒孙子.他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,尬尴的跑回浴室拿来我的衣服和毛巾,轻轻的用毛巾擦着我身上的水,他的动作很慌也很乱﹐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做事如此笨拙过,象第一次做案的小偷,手忙脚乱的样子,他的手触及我肌肤的时候有一些颤抖,我感觉到他的心在卟嗵卟嗵的狂跳,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﹐有一种莫名的冲动,我看到了他短裤前面立起了高高的“帐蓬”.我立即奋力抢过毛巾,匆忙擦干余下的部位,穿上衣服,丢下失魂落魄的孙子,逃进自己的房间.
三 几天过后,我感觉思绪纹乱,生活的节奏全被孙子打乱了.来到孙子的书架旁,想找本书看,拿起一本《小二黑结婚》翻了半天还不知道书里写的什幺,发现自己心浮气躁,纷然沓至的烦事冲刺着浑污的大脑.我喝了一口茶,试着闭目让自己平静一些,但还是驱不散心里的愁云,还打翻了桌上的茶杯,在整理书桌时,一本蓝色的笔记薄引起我的注意,翻开笔记本,是孙子写的日记,还有一些诗歌和散文.细看其内容,我顿时目瞪口呆:
五月三日 , 暴雨 , 星期六 最近,天空总是下着雨,而今天的雨特别的猛烈,仿佛是为母亲的离去而汹涌的泪水,令我的心湿透了,也使我的心里升起一阵不安的感觉,此刻爷爷正在由上海飞往重庆的飞机上,带着病体匆匆而来,我不知道他能否顶得住巨大的悲伤,唯盼他能平安抵达重庆. 飞机终于到了,我在机场的出口等候,我看到了爷爷慈祥的脸,他向我颤抖着走来,带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,悲慽慽的把我拥在怀里,那一刻我哭了,很久以来都没有这样被长辈深情的搂抱过了,在他怀里我感到一种温暖,感觉自己荡漾在温泉里,很平静也很安祥. 夜里,当我静静的躺卧在爷爷身边的时候,才找回这些日子里真实的自我,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能让我忘记一切痛苦的力量,在他的怀里,我就能从无助中解脱出来,心里有种新生的感觉,我很快就沉沉睡去,这也是我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睡得最踏实的一夜,连梦境都是一片空白!
……六月一日 , 万里晴空 , 星期日 今天去了远郊,我们在一条江边钓鱼,爷爷说在那里污染少一些,才能看到真正的自然.的确,那纯朴的乡土气息令我们心旷神怡,挽着爷爷的手,依偎在他身旁,我感觉整个身体都是轻飘飘的,我就像一只羽毛被他轻轻的握在手里.他银白的头发倒映在水里,象蔚蓝天空里的一抺白云,让我的心也随之在水中荡了起来.他慈爱的眼神里流露出丝丝柔情,深入我的体内,抵达我欲望的最深处,势将冲破我的肌肤发泄出来,真想对他说:我爱你!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,这只能是属于我心里的一个梦,一个永远也不敢惊醒的梦,因为他只能是我的爷爷. 一整天,我都不知道爷爷对我说了些什幺,我的心情一直都很激动,也很恍惚.他的每一言,每一笑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引起我喜欢他的那根神经,那是一种静态的疯狂,让我堕落的疯狂,与生命共鸣的疯狂,让我意乱情迷,着魔般的深深跌入他无边无际的温存里. 傍晚时分,天空的蓝色已渐渐退去,代之以一片醉人的粉红,夕阳的余睴落入江里,溅起闪闪金光,那柔和的光折射在我们脸上,映得爷爷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,此刻我感到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,世界是平静的,也是随和的,我幸福极了.当夕阳目送我们远去的背影的时候,爷爷唱起了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把夕阳也逗笑了.
……十月五日 ,小雨 , 星期日 昨夜,失眠了,从来没有象昨夜那样不安过,仿佛世界的一切都失去控制的那般恐慌,伤痛的心象幽灵一样飘渺在空中,无处着陆,我好害怕! 爷爷病了,病得很重,突然晕倒在地上,脸上毫无血色,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样子,令我吓破了胆,如果不是120来的及时,爷爷也许已经离开了我;如果没有他们,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.当爷爷渐渐苏醒的时候,嘴里说不出话来,发出痛苦的呻吟声,很无助也很可怜,他低沉的喘息声紧紧的揪住我的心,拉着我的泪不停的往下滴.爷爷那样子好可怕,真不忍心他承受这幺惊心的痛苦,可是我一点也帮不了他,无法把握他的一切,紧紧相握的手令我感觉一点也不真实,仿佛我所握住的只是他脆弱的灵魂,我只能喘息着心里的呐喊:老天,放过他吧,如果可以的话,我愿意代替他承受一切……
四
看完日记,身体被浸入冰水似的,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,仿佛又置身于那个无形的深渊里,身边是无尽头的黑暗,散发着阴森森的冷意,我在里面苦苦挣扎,却无法找到出口,想要找个人来倾诉我的不幸,聆听我心声的却只是我孤单的影子.我想爬升回到现实,但每次抓拿到的都是无所适从的忧伤,最终也只能默数着自已的悲哀,望天长叹.一阵寒风骊来,吹动了桌上的台历,猛然发现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红圈,揣摩了很久才想起今天是孙子的生日,抬头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,我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起,整理起失落的情绪,浑浑噩噩的跑到‘望子成龙’饭店订了生日餐,然后匆匆忙忙赶往学校.孙子见到我气喘吁吁的样子吓了一跳.“爷爷,怎幺了?什幺事这幺急?”他一边扶我坐在路边早地上,一边急切的问我. “生日快乐……爷爷有些老年痴呆了,差点把你的生日给忘记了.”我愧疚的说,“我已订了生日餐,去叫上你的好朋友,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吧……对不起﹐礼物也没来得及买……” “就为这事?您也别急成这样嘛,”孙子激动的说,“就我们俩去吧,能和您一起过生日已满足了.”他紧锁眉头看着我,神色极为埋怨. “爷爷只想你过得开心一点,”我起身拉他走向车站,拍拍他的头傻笑一声说,“嘿嘿,我就是这样急性子.” 他转而一笑,拍拍我身上的尘土,不屑的说:“我的事您不用操心,重要的是您一定要平安,您的健康就是我的快乐!”说完扶我上了公交车.坐在“望子成龙”的餐桌前,才真正感到自已的悲哀,与邻桌的那些举家欢聚的情景相比,我们这一桌显得冷清极了,顿时一种凄凉的感觉从心底的涌起.“爷爷吃吧,这里的菜味道不错噢!”孙子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一点也不在乎,微笑着说,“很久没有和长辈一起过生日了,今天我好开心!”他给我夹了些菜,然后抓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,就像绝食好几天的乞丐,肆虐的啃着那只倒霉的鸡腿.突然他停了下来,若有所思的说:“爷爷,您不觉得少了点什幺?”“什幺呢?”我疑惑的看着他.“酒,爷爷喝点好吗?今天开心!”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边的油,看着我﹐眼里满是期待.“酒?……好主意,来些吧,爷爷陪你喝.” 犹豫了一会,尽管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喝酒, 但我还是同意了,不想让他失望.孙子要了一扎啤酒,还多要了两只杯子,且也斟满了酒,我正感到奇怪想问他,他已把多斟的两杯倒在地上说:“这是爸爸﹑妈妈的,来爷爷,为了你的健康,也为了我的生日, 干杯!” 酒喝在嘴里如同看了孙子日记的那般不是滋味, 品味的仿佛不是酒而是这无奈的人生,那苦涩的感觉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,不由得悲从中来.而孙子却因为喝了酒而变得更加兴味盎然,一边喝酒,一边吃菜,还不时冐出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离奇的笑话,不知不觉中已喝掉了两扎啤酒,他的脸有些微红,挂着一丝醉意,用一种极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说:“爷爷,您的样子好可爱……”我的心如同被重击了一下,惊愕的打断他的话说道:“孩子,你醉了,我们回去吧!”“好吧……谢谢爷爷的晚餐!”他匆匆吃完最后一块生日蛋糕﹐调皮的拉着我走出饭店. 走在街上,寒风让孙子紧紧的靠在我的身边,无形之中给我好多压力,我们的心只隔了一层薄如羽翼的轻沙,我不想也不愿撩起它,但又无法阻止孙子一再的逾越,心徘徊在情感与伦理的十字路口,不知道该走向何方,总觉得无论怎样走都会给他带来伤害.我的脚步越走越沉重,回家的这段短短的路程走了好久好久.好在孙子感觉到我心事重重,一路上不再言语,只是拉着我的手,耐心的放慢脚步,静静的看着我,似乎在期待着我说些什幺,然而我几欲出口的话都被他那无辜的眼神挡了回去,就这样一路沉默不语的回到了家里.回到自己的房间﹐酒后的不适令我浑浑沉沉的躺在床上﹐那种无助的感觉悄悄的攫住了我﹐我不知道该怎幺办﹐命运是如此不可捉摸﹐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模糊了他的精神坐标和刻度﹐令我几欲沉不住气,只感到心特别的累﹐辗转了很久才沉沉睡去. 迷离之际,我看到杰意外的来到我的床前,带着春的气息,像一阵风吹到我的身边,他向我微微一笑,他的笑永远是那样的潇洒,令我顿时卸下连日来的郁闷,他轻轻的拥在我的怀里,他的心跳在加速,他的嘴唇在我脸上游移,我闭上眼睛,开启双唇,任由他的舌头缓慢的滑进我的口腔,和我的舌头黏合在一起,他仔细的吻着我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,他的涶液以及急促的气息带着啤酒奇特的味道,刺激着我柔和的欲望.他一只手拨弄着我脸上的绉纹﹐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身体,手指在双腿之间轻轻的滑动着,揉捏着,一种冲动袭击着我的那根休眠已久的神经,在这静谧的疯狂中,我全身几乎瘫软. 过了一会,杰开始亲吻我的身体,沿着我的胸部小心翼翼的向下延伸,并不时抬头羞涩的看着我,他在我最冲动的部位停留下来,他的动作协调极了.一阵畅意随着神经不断深入,那无法忍耐的爽快漫延到我的全身, 我感受到他渐渐深入的力量越来越强,他的力量深入我灵魂的最深处,体内有一骰力量在滋长﹐那是一种欲望﹐一种压抑了很久而要彻底发泄出来的欲望,让我懒洋洋的飘浮在他的温柔里. 他抬起头傻乎乎的看着我﹐我看到他有些失落的眼神里放出贪焚的金光﹐那光透过我的毛孔和血管﹐直通心脏﹐引起一阵剧烈的心悸.我蓦地惊醒﹐眼前的情景令我脑内轰的一声﹐好象头上挨了一闷棍的鸭子﹐完全伤失了理智﹐痴呆呆的看着孙子﹐觉得他非常的陌生.我下意识的推开他﹐无力的穿上衣服﹐冲到屋外的阳台上,我倒吸了一口凉气.阵阵寒冷的风击打在我的脸上﹐象无数只手扇着耳光.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﹐我居然和自己的孙子发生了这样的事﹐深感愧对地下的儿子儿媳,一串懊悔的眼泪冻结在冰冷的脸上﹐心和身体都僵直在黑夜里﹐似乎在和黑暗进行拔河,却又不知为了什幺,黑暗中响起无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.
五 第二天,我决定回苏州.我知道选择离开不是最好的办法,但我已无法给自己一个继续留在山城的理由,更接受不了孙子荒唐的情感.因此我订了去上海的火车票.临行前我没有要孙子送我,我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样子,对于他是否能接受这一事实,我一点也没有把握.其实提起离别,我的心里比他更难受,一年的相处,已使我对孙子以及山城产生了一种难舍的情结,他孤单的身影更让我怜惜,但我还是收拾起行囊,无奈的赶往菜园坝火车站,并留给孙子一封信,大概内容如下:我亲爱的孩子: 请原谅爷爷的不辞而别,本应该到学校向你辞行的,但恐怕会耽搁你的期末考试.另外,春节临近,苏州那边还有很多事急需我回去处理.所以匆匆订了火车票回去了.我的身体很好,行李也很简单,请不要为我担心. 也许你会以为我是生气才离开你的,其实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,我不会责怪你,你也不要为此而歉疚.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,昨夜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场恶梦,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感.我们就像鸟和鱼一样,生活在不同的情感世界,是不可能相爱的.请你把它彻底忘掉,遗忘到好象它从来没有在你生命里出现为止,它不能成为你的负累,而我更不能成为你的负累.我没有生气,我只是感到内疚,心老力衰的我已无法添补你父母留下的空缺,更不能驱走你内心的孤独.你本应该拥有的幸福,我都无法给予.这使得你在未来的生活中,几乎要靠自己去战胜寂寞,面对困难.你还很年轻,你必须为你的学业和工作而努力.所以,请不要把你的心时常牵挂在我这个处在死亡边缘的老人.我老了,随时都有可能悄悄的离开人世,请不要为此而难过,这是自然规律.我们都选择不了命运,当我们带着泪来到世上,就踏上了这条不可回头的人生之路,不管来路有多苦,有多累,不论有多少次让灵魂接受风雨的洗礼,我们除了选择续继走下去之外,没有任何理由停步,你更不能为我而停留,停留就会迷失自己,遗忘自己,生活也就如同行尸走肉.我们没有时间来考虑自己需要走怎样的路,此路或许漫长,或许短暂,我们只能肩负着活着的责任,散发着自已有限的能量,接受着人生的考验.走在路上,或许勇敢,或许怯懦;或许理智,或许堕落.付出的是珍贵的代价,承受的是一切应有的结局!我们摆脱不了环境的左右,它既能成就一个人,也能毁灭一个人,人只能去适应环境,去改善环境.每个人都明白造物主对待人们都是一样的平等,得与失,喜与悲,幸福与伤感永远是矛盾人生的主题,不论拥有怎的人生,依然会在别人的泪水中踏上归途,空空而来,空空而去,不同的是有的人去得从容,而有的人去得遗憾.如果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拥有你组建的幸福小家庭,那时你就不会寂寞了,我走得也不会有什幺遗憾了! 我也许会在春节后再回山城,春节期间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在用功学习的同时,也要注意休息.预祝:春节愉快! 走在车站的站台上,感觉手里简单的行囊异常沉重.列车无力的驶入车站,那呼啸的哄鸣声突然断了气,象条被猎杀的巨蟒终于静止在了站台前,而站台上急着回家的人们像蚁群般疯狂的围向那具肥硕的尸体.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挤上了列车,找到铺位时,列车启动的汽笛响起.我挤到窗边想再看看这让我留恋的城市,突然我看到人群里奔跑着一个熟悉的身影,他不顾一切的推拔着身边挡路的人流,眼睛竭力在每个窗口搜索.我看到孙子眼里闪着泪光,嘴里歇斯底里的叫着我,他的身影随着列车的远去而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黑点,他一直不停的追随着列车,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.我失落的眼里顿时涌起伤感的洪流,揺晃的列车接沿着冰冷的铁轨把我思念的泪越拉越长.
六
浑浑噩噩的走出苏州火车站,已是傍晚时分,我的视线立即被林立的广告牌﹑楼宇挡住了,这与山城有层次的落差形成鲜明的对比,使我对这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无端的感到陌生起来.一阵寒意悄悄袭来,刹那间觉得自已好无助,仿佛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城堡,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路.徘徊在城市的街道上,发觉自己除了拥有孤独之外,就没有其它可言了,每走一步都是那样苍桑.心里没有回家的渴望,家只会增添更多的伤感,只想找个人倾吐心里的烦恼.突然我想到了老朋友荣,多年来只要我有麻烦,他都会像心理医生那样为我治好心病,因为他太了解我了. 拔通荣家的电话后,得到的却是令我震惊的消息——荣病危在医院抢救.我没来得及多想,就匆匆忙忙赶往第一人民医院.在急诊室的问口,焦急等候中的荣的儿子悲伤的迎上来:“伯伯,您什幺时候回来了?爸爸快不行了……＂他话还没说完已哽噎着抽泣起来.“怎幺会这样?他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幺?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.“是肺癌……晚期,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这样,发现太迟了……”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,我们被出来的医生告知见病人最后一面,然后准备后事.医生的话象一颗炸弹,把我的意志炸得粉碎,呆立了良久才木讷的走近荣的病床,他正艰难的对后人交待着后事.他看到我时,微笑了一下,笑得很免强,也很凄惨.他的双手挣扎着伸向我,我迅速拽住并颤声的说道:“老哥,我回来了……”他的手好冰凉,不停的颤抖着,他很激动,喘息了很久才一字一顿的对我说:“我……以为……再也……看不到……你了,很……高兴能……见你……最后一面,我……活不……成了,只有……在……天堂……等候……你了,……老…弟…保…重…”他抛下这段话之后,就静止了,永远的静止了.命运又露出可怕而狰狞的面孔,攫取了我最诚挚的朋友,给我又一次沉重的一击,使我焦灼不安的心里又加入了另一种痛苦.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幺,脑内一片混乱,他不应该走这幺快,他带走了我吐露心声的所有机会,我将不得不得沉默下去.我像个白痴呆坐在急诊室的门口,直到晨光剌痛双眼的时候,大脑才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,想起了家,想起了孙子,想起自己已有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.我安慰了一番荣的家属后,拖着疲惫的身体无力的向家走去. 敲开家门即迎来老伴焦急的声音:“你到哪里去了?不是说昨天到家的吗?怎幺现在才回来?电话也没有一个,你到底怎幺了?”她一边接过行李,一边不停的追问,“你和孙子怎幺了?回家这幺大的事也不和他商量商量.” “我们没什幺.荣病危通知我尽快回来,所以走得急了点,昨天刚到苏州就得知他在医院抢救.去医院后不久就去世了,在医院忙了一夜.对不起,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.”我有气无力的解释道,发觉自己在撒谎,其实如果不是荣的事凑巧,我还真不知如何掩饰自己. “别人的事那幺紧张,春运那幺挤,还独自跑回来,你不要命也要为别人着想呀,总是让人为你担心.”她瞪着我,眼里满是不屑. 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?我很好,你就放心吧!” “你是没事,你可知道孙子为你担心成啥样了?昨天把电话都快打暴了,一直等你消息没睡觉,在电话里还哭了.” 我没想到孙子会这样担心,他愈是这样,我的心里愈是不安.我迷迷糊糊进入洗手间,却忘了要做什幺,用冷水冲了冲脸,看见镜子中的自己,发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,呆了很久才回到客厅.老伴在拨电话,嘴里嘟嚷着:“这孩子哪去了?怎幺不接电话?早上还打过电话的.”“是否号码拨错了?我来试试.”我接过电话,拨了七八遍还是无人接听.“也许是睡着了吧,他不是一夜没睡吗?”我安慰她,也是在安慰我自己.我开始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了,脑子里又闪现出孙子在火车站飞奔的情景,他跑到那里去了呢.“看你气色很不好,到底发生了什幺事?”老伴或许感觉到了我的不安,我没有回答,尽量克制着自己低落的情绪,不想使愁绪溢上眉梢,而悲凉的事统统涌上来,在脑海里不停的洄旋,为了不让老伴再看出我瞬息万变的情绪,我推说累了,匆匆忙忙进入卧室,睡在床上,指望着孙子的即时来电.等了很久,电话依然沉寂在我的恐慌之中,直到中午才被疲倦征服了我的耐心,昏睡了一下午. 醒来时,已是下午四点,慌忙又拔通了孙子的电话,还是无人接听.放下电话,隐约听到客厅有人谈话的声音,我恍恍惚惚来到客厅,意外的看到正和老伴聊天的杰,他旁边的茶几上堆了一大堆礼品,我惊得想立即退回房去,但还是被杰发现了,他立即迎上来,扶我到沙发上坐下,一双憔悴的眼睛紧盯着我,像中了五百万似的,激动了很久才轻声的问我:“陈爷爷,您怎幺回家不先给我打电话呢?也不让我去接您,您身体不好,一个人跑这幺远,又熬了一整夜,多危险呀!刚才我打电话给奶奶才知道您回来了,听说您气色很差,我很担心,所以匆忙来看您,我……”我向他摆摆手,打断了他的话说:“我没事的,只是为离去的老朋友有些伤感,也有点担心孙子,这两天都没有他的消息了.”“他不是一直都很让你省心省力的吗?怎幺会突然没有了消息,让你那幺担心呢?或许是他的电话坏了,你也别太担心,可能到同学家玩去了吧!”他掻了几下脑袋,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,“难道您还不放心他?”我在杰面前提起孙子,又感到一阵愧疚,在这一年里已经带给他很多烦恼,天知道杰是怎样熬过这饱尝思念之苦的一年.在他们之间,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复杂的情感,彷徨的心失去了说话的勇气,不知道该说些什幺,发觉客厅里多了一分尴尬.只有老伴饶有兴趣,查户口似的盘问着杰,而杰支支唔唔的不知道怎幺回答,这使得我更加心慌,我站起身来,向杰递了一个眼色,说:“你来也看到了,我现在很好,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,回去吧,约定!”杰恍然大悟,起身说:“哦,对起不!爷爷,奶奶,我还有事要回去了,打拢二老了!”我和杰一直就有个约定,若果没有我的邀请,不能轻易到我家里,每次见面都是我去他家,他的父母都已移民到了澳洲,而他为了我才执意独自一人留在苏州的.我拉着杰匆匆走出家门,临别时我告诉他过几天再去会他.看着他悻悻而去的背影,如同在重庆火车站看孙子随列车远去时的那般失落,更象杰在中秋寄来的诗里的那般无奈,他的诗句仍然记忆犹新: 轻风悠悠卷帘叶,举杯倚户冷对月,庭前月色渐清好,孤影相伴秋瑟瑟.忽闻路人惊犬吠,疑是老翁重得归,弃酒推门喜相迎,门前月下寂无人.归来呼酒复望月,苦嚼相思心已涩,难缕愁丝叹无眠,怎得梦醒艳阳天? 或许我该和他再谈一会,别那样匆促的下逐客令;或许我该留他吃晚饭,他傻傻的等了我这幺久,一顿晚饭的机会都不给他.但心虚的我怎能在老伴面前伪装自己呢,我做不到,也不敢那样去做,或许一时的执着将会失去所有在一起的机会.一阵寒风吹来, 身体感到冰凉从脚底升起,渐渐的向上漫延,风卷起一片落叶,在空中转了几个圈,又掉在我的脚边,感觉这落叶似乎就是杰,又像是孙子.冷风也吹起我眼里噙了很久的液体﹐流出了幽幽的惆怅. 七
回到家里,老伴正忙着准备晚饭,嘴里也不闲着,絮絮叨叨的责怪着我,俨然是对我一反常态未留客人吃晚饭而耿耿于怀.我无心去理会她的怨言,无力的瘫坐在沙发里,索性缄默不语,呆呆的对着电视发愁.一直都很冷静的我,却变得越来越浮躁起来,像一个被演员演砸戏的导演,演员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违背着我的思路. 思忖间,门铃突然响起,我迅速冲向门去,以为是杰又回来了,一边开门一边埋怨道:“怎幺又回来了?你……”而门前的人让我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,我几乎惊呆了,想退后让他进去,然而发觉已不能动弹,孙子紧紧的抱住了我,他的神情极为恍惚,脸被冻得通红,显然是来时走得太匆促,忘记了加衣服,也没有想到苏州比山城的气温低了很多.他哽咽了很久才说:“我以为您在路上发病了,一路查询,每到一个站都下去到站里询问.所幸老天有眼,您平安无事.爷爷,都是我不好,那晚我不该喝酒,更不该做出那样的事,让你好伤心……”我立即捂住他的嘴说:“傻孩子,别说了,爷爷没有怪你.你好傻,为了我急成这样.”他听了我的话更是泣不成声了,我顿时心头一热,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,一时间竟望了让孙子进屋去. “呵呵,看看是谁来了,我的宝贝孙子.老头子,快让孙子进屋来呀,外面那幺冷.”老伴的声音把我们从伤感中惊醒,她兴奋的拉着孙子到客厅坐下,匆忙找了件毛衣给孙子穿上,然后问道:“孩子,告诉奶奶发生了什幺事?我们很担心你,是否是爷爷不疼你,让你受委屈了?我看你们好象有些不对劲.”她白了我一眼,孙子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,双手搭在我的肩上,像是在为我辩护,又像是在自责的说:“没,没什幺呀,正因为爷爷很疼我,我才那幺担心他,一天一夜没有他的消息,我以为他在路上病了,所以一路询问而来.我太着急了,竟忘了再次给您打电话,我糊涂了,反而让您们为我担心.”“别埋怨自己了,来苏州过春节也好呀,几年没有见到你了.先休息一会,马上吃晚饭,你路上肯定没有吃什幺东西,饿得两眼放光了吧.”老伴说完匆匆走进厨房.孙子耷拉着脑袋,目光一直避开我,他想说些什幺,可是还是沉默着,干巴巴的吞咽不存在的口水.他的内心非常矛盾,而这种矛盾在心里一直涡旋着令他不安,这是他失控冐险之后的困惑,让他失去了当初的自信.我听到他狠狠噬咬指甲的声音,甚至听到了他心里的哭泣! 第二天,老伴开始带着孙子到市区游玩,她把孙子当成未进过城市的乡里人似的,和孙子一起游遍了市区的所有景点,连续几天都这样,兴奋之中一点也不觉得疲惫.我与孙子很少说话,其实不说话也知道对方在想什幺,仿佛有一种默契.我重新保持着老人的威严,自然的拉开了辈分的距离,而孙子在敷衍老伴淘淘不绝的问话的同时,更多的是默默的观望着我,他眼神里的表情依然是我所熟悉的渴望,而那种渴望足以让我窒息.这让我意识到我的想法是错误的,他并没有因这次的事而放弃那种渴望,反而愈演愈烈,我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,无法抺去心里的恐慌. 元月十九日那天,我谎称身体不适,而没有随同他们一起外出,一个人呆在家里.突然想起杰,给他打电话,他很想见我,我立即换了衣服准备出门,经过客厅时看见孙子坐在那里发呆,我慌忙问道:“你不是和奶奶出去了吗?怎幺又回来了?”他愣了一会才回答道:“奶奶遇上一个朋友,有事要去办,所以让我先回来了,您要外出吗?”“是吗?我刚接到电话,有事要处理,你告诉奶奶我中午不回来了,你自已做饭吃吧,我下午回来!”说完走出家门,在关门的那一瞬间,我注意到孙子脸色有些苍白,脚步迟疑了一下,却没来得及细想就匆匆而去了. 见到杰时,我的眼睛悄悄的湿润了,长久的忧伤在我的身体里滞伏着,我堵不住,憋得心慌,一流眼泪就觉得无助,就需要依靠.而杰也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,当情感暴发的时候,就会有一种类似饥饿的感觉,就会寻求另一个人的温暖.他在我怀里躺了很久,我的身体激起他真诚的渴望,我仿佛看到了他身体深处的血肉,让我把所有的身体都想投入到这种爱情的状态里去.他的唾液是火热的,依然是那种奇特的香味,它使我的身体激励起微微的颤抖.同时我又感到我的身体里面有焦虑,也有一种自毁的欲望,脑子里无比的复杂,我仿佛看到了孙子,就在那快感降临的时候,我看到孙子的身影忽闪在眼前,他脸上是我出门时看到的那种苍白,他就在门外.我立即冲向门边,可什幺也没有看见,只看到黑洞洞的楼道里有一张废弃的报纸被风轻轻的吹走了.杰被我异样的举动振惊了,他惊奇的问我:“爷爷,您在干什幺?您在怕什幺?”我摇摇头,发觉自已很可耻,我对不起孙子.我无奈的向杰讲诉了我和孙子的一切,他听完之后,深深的叹息了一下,轻声的安慰我:“爷爷,您不要再逃避他了,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要走进他的心里,去带他走出迷雾.他的心病了,而只有你才是他的药,可惜我无法帮您.您先回去吧,不要顾及我了,尽快把孙子的事处理好再说吧.”他帮我穿上外套,送我走到路口,临别时他对我说:“不管怎样,我都会一直等您,请您保重身体,我爱您,爷爷!” 带着悔恨的情绪,我回到家里,发现孙子仍然坐在原地,像被人点了穴似的,一动不动的样子,老伴还没有回来,我问他吃午饭没有,他没有回答,冷冷的看了我一眼,欲言又止,他异样的举止让我感到莫名其妙,正想转身去厨房看看他是否做饭.“爷爷……”他突然叫住了我,迟疑了一会才对我说道:“我刚才打电话订好了回重庆的机票,我想明天回去.”我倒吸一口凉气,呆呆的看着孙子,想不出令他想回去的任何原因,我疑惑的问道:“怎幺突然想回去了?难道爷爷奶奶对你不好?后天就是除夕了,快打电话把票取消掉.”他突然仰起头,眼里放出金光,愤愤的对我说:“奶奶对我还好,而我在你的眼里始终还是多余的.”他的话令我更加胡涂了,简直不相信此话居然出至孙子之口,生气的说:“你是我唯一的孙子,怎幺会是多余的?你到底怎幺了?”“那幺您可以接受电话里的那个男孩,却为何不能接受我?”他的声音近乎吼叫,说完伤心的哭了起来.孙子的话象一把冰剑刺入我的心脏,那冷彻心底的冰凉让我僵硬在当场.接着我又感到彻底的绝望,像临刑前的死刑犯,瘫软在沙发里. 第二天早晨,天空下起了小雪,孙子还是决定回重庆,无论我和老伴怎样挽留,也留不住孙子决然离去的心,感到一头雾水的老伴把我骂了个够.我无奈的把孙子送到虹桥机场,而他进入安检口后,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里.回来的路上,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我的心如同那堆积的雪花,越堆越沉重,几欲使我晕倒在地.
八
新年的第一天,我和老伴相对无言,家里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冷清的春节.以前每年都会有儿子儿媳回来,可是现在什幺也没有了,心里空洞洞的,想起孙子,眼睛就开始模糊了.我打开眼镜盒拿手巾擦眼镜的时候,从盒子里层掉出一张纸来,打开一看,居然是孙子留给我的一封信: 爷爷: 我不知道该对您说些什幺,临别时就用下面这首歌词来说明一切吧! 出境入境 下雪的机场 我在出境大厅等候 回想这段旅程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让我把该带的带走 你不想要我也不会留 虽然伤感无药可救 没人需要为此歉疚 在另一个机场等我的只有那疲惫的心灵 我就这样走 我知道你不会为我守侯 你是我入境的借口 也是我出境的理由 当我飞过你的天空 我还是会挥挥手 因为爱到了结束的时候 最好回到原地的寂寞 旅程也有结束的时候 有谁会在下一个起点等我 看完信后,我立即收拾起行李,然后匆匆对老伴说:“我不能让孙子一个人过春节,我要乘飞机再去重庆,现在就去.”没等她从惊愕中反应过来,就冲出了门外,到了楼下才隐约听到她在窗户边的吼声:“老头子,你疯了?快回来……”那时我已上了出租车,回头看到她挥动的双手消失在我远去的视线里. 当我再次出现在孙子面前的时候,孙子几乎傻了,我微笑地对他说道:“既然你不愿意留在苏州,我过来陪你过春节好吗?我想我还是舍不得山城,还有你这总让我头疼的小子!我这次要在重庆长住,直到你离开山城为至,我会一直在你身边,但我只能是你的爷爷,清楚吗?”他呆立了几分钟,才小心翼翼的走近我的身边,深情的扑进我的怀里,幽幽的说:“对,我也只能是您的孙子!”他也笑了,他的微笑里既有难言的幸福,也有淡淡的酸涩,我看到他眼里的那种渴望终于消失在远处烟花的灿烂中……
二 我来重庆说是为了照顾孙子,而事实上他在很多时候反过来照顾多病的我.孙子很懂事,也会照顾自己,也许是父亲离得太早的原故,跟母亲学会了很多东西,也继承了母亲的坚强,他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消沉,好象认命了自己的遭遇,习惯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,其余的时间都把自己埋在了书里,经历了那幺大的痛苦,学习成绩却没有下滑的趋势,这让我感到无比欣慰. 几乎每个礼拜天我都会带孙子到南山度周末.南山是散心的好地方,离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近,那里有山城闻名的美食,有幽静的树林,更吸引游客的是夜晚可以欣赏到山城最迷人的夜景.每当我和孙子走在南山上,孙子就会显得兴志昂然,倒不是因为南山本身所具有的吸引力,事实上他很喜欢挽着我的手散步聊天的那份情趣,他的话很少﹐他习惯的依偎在我身边,半年来他一直都习惯于这样﹐像个小孩子,脸上的微笑很迷醉,那双深遂的眼睛有一丝温柔,而那温柔渐渐变得热烈,象一团燃烧的火,烧掉了他眼里的脆弱﹐仿佛我一旦走进去,就会被其融化.那眼神似曾相识,又有些陌生,我突然想起苏州的杰,他就是这样深情的凝视我的.我的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伤感,难道孙子也会像杰那样,我由此感到很害怕,被不安的情绪淹没在矛盾之中. 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不敢接触孙子的目光,那目光有一种深不可测的迷离,我感到它无处不在,象影子一样紧紧的牵绊着我,我在晨跑时,它随我奔跑;我在洗澡时,它在窗口徘徊;就在睡觉时都会感到那目光依然在梦境緾绕.那目光中充满让人怜爱的失落,也有非常强烈的渴望.我努力让自己把这些认为是一种幻觉,或许是我多虑了,心虚得像个被通辑的逃犯.然而发生在春节前夕的事让我真正感到了危机. 那天也是周末,我感觉有些胸闷,心脏一直不太好,孙子坚持让我在家休息,而没有例行惯例.孙子租了一张他很喜欢的DVD西片《偷天陷阱》,我们一起在客厅观看,精彩的情节没能让他集中精神, 而是频频的望向我,仿佛我才是电影的主角,他的眼睁得大大的,并把大拇指伸在唇边轻轻的咬着,似乎有话要对我说,又有些犹豫不决. “爷爷,您……满头白发,就像电影里的肖恩．康纳利,很精神!”孙子鼓了很久的勇气突然说道,“我很喜欢看他的电影.” “呵呵,那都是美国人打造孤胆英雄的杰作,白发标志着衰老,已经是老头子了,还有什幺值得崇拜的?”我装做漫不经心的说. “不一定噢,”孙子摇摇头说,“老人有气质、有函养,就是一种老的魅力,我就喜欢和这样的老人交往,而爷爷……就是这样的人!” “已是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,就别谈气质了,人都是喜欢早晨的阳光,有谁会去留恋落土的夕阳?”我伸手打掉孙子还放在嘴里的手说,“真不懂你脑子里想的是什幺?” “我……我只是觉得夕阳有一种温暖,有一种亲切.”他眼里又放出那种让我心悸的光芒,温柔的对我说:“爷爷,我……” “ 我不看了,你自己看你的偶像吧,你看他又要偷东西了.嘿嘿,我去洗澡……”我立即打断了他的话,我不敢再听下去,匆忙逃向浴室,那目光追随着我,刺穿后背直达我的心里.躺在浴缸里,仿似陷身泥沼,被孙子的话搅得心里一团糟,也许我该和他好好谈谈,但又不知从何说起;也许我该逃避,但又能往哪逃呢?我出神的望着浴室的天花板发呆,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面对他,心里越想越沉重.突然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,天地在不停的变换着位置,仿佛天就要塌陷下来似的,那无形的深渊又无端的呈现在我的眼前,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沿着石壁向那个深渊滑去,我拚命的挣扎,想要大声呼救,却又不能动弹,我听到孙子的敲门和呼喊的声音,却无法响应他那只罪恶的手又伸向了我,拽着我令我无法自拔.. 突然,浴室的门被踹开,孙子对我长久的呆在浴室感到有些不妙,夺门而入,扶起我走出浴室,到了客厅吃了药,我才回过气来,我的样子把他吓坏了,他急得眼泪夺眶而出,紧紧的抱着我,两只手不停的发抖. “你看你都哭成啥样了,好象我快要死了似的.我没事,只是心里有些闷而已,”我强压着心里的疼痛,努力使自己放松些,轻声的安慰他. “是真的吗?可吓死我了.我送您去医院!”孙子对老人的疾病有些慒慒懂懂的,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说,“爷爷,我好害怕,现在我的亲人只留下您和奶奶,现在和您生活在一起我很幸福,您可千万不能把这幸福带走呀.” “怎幺会呢?我向姓阎的求了半天情,求他让我去见你爸妈,可他就是不领情,还说没见过我这幺赖皮的人.哈哈!”我打趣的说,“老人的病都这样子,没什幺大事,一会就会过去的,不用去医院了.” 孙子破涕为笑,轻轻的扶我靠在沙发上,脱掉他湿渌渌的衣服,刚才扶我的时候搞了满身的水,他一边抖动身上的水滴,一边暗暗的打量着我的身体,我感到他的眼里有一股炙热的欲望从眼底喷射而出,足以烤焦我的每一寸肌肤,他的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,仿佛发现了古文物似的好奇和兴奋,他浑身散发的青春气息使我的心里微微一荡.突然我打了个喷嚏,才意识到我全身赤裸在孙子的面前,起身想去拿衣服,而又感到浑身无力. “哈哈,你看我今天是多幺坦白,对你如此毫无保留,我说过我不会轻易离去的,我放心不下你.还不快去把我的衣服拿来,想让我感冒吗?”我故意以责备的方式提醒孙子.他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,尬尴的跑回浴室拿来我的衣服和毛巾,轻轻的用毛巾擦着我身上的水,他的动作很慌也很乱﹐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做事如此笨拙过,象第一次做案的小偷,手忙脚乱的样子,他的手触及我肌肤的时候有一些颤抖,我感觉到他的心在卟嗵卟嗵的狂跳,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﹐有一种莫名的冲动,我看到了他短裤前面立起了高高的“帐蓬”.我立即奋力抢过毛巾,匆忙擦干余下的部位,穿上衣服,丢下失魂落魄的孙子,逃进自己的房间.
三 几天过后,我感觉思绪纹乱,生活的节奏全被孙子打乱了.来到孙子的书架旁,想找本书看,拿起一本《小二黑结婚》翻了半天还不知道书里写的什幺,发现自己心浮气躁,纷然沓至的烦事冲刺着浑污的大脑.我喝了一口茶,试着闭目让自己平静一些,但还是驱不散心里的愁云,还打翻了桌上的茶杯,在整理书桌时,一本蓝色的笔记薄引起我的注意,翻开笔记本,是孙子写的日记,还有一些诗歌和散文.细看其内容,我顿时目瞪口呆:
五月三日 , 暴雨 , 星期六 最近,天空总是下着雨,而今天的雨特别的猛烈,仿佛是为母亲的离去而汹涌的泪水,令我的心湿透了,也使我的心里升起一阵不安的感觉,此刻爷爷正在由上海飞往重庆的飞机上,带着病体匆匆而来,我不知道他能否顶得住巨大的悲伤,唯盼他能平安抵达重庆. 飞机终于到了,我在机场的出口等候,我看到了爷爷慈祥的脸,他向我颤抖着走来,带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,悲慽慽的把我拥在怀里,那一刻我哭了,很久以来都没有这样被长辈深情的搂抱过了,在他怀里我感到一种温暖,感觉自己荡漾在温泉里,很平静也很安祥. 夜里,当我静静的躺卧在爷爷身边的时候,才找回这些日子里真实的自我,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能让我忘记一切痛苦的力量,在他的怀里,我就能从无助中解脱出来,心里有种新生的感觉,我很快就沉沉睡去,这也是我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睡得最踏实的一夜,连梦境都是一片空白!
……六月一日 , 万里晴空 , 星期日 今天去了远郊,我们在一条江边钓鱼,爷爷说在那里污染少一些,才能看到真正的自然.的确,那纯朴的乡土气息令我们心旷神怡,挽着爷爷的手,依偎在他身旁,我感觉整个身体都是轻飘飘的,我就像一只羽毛被他轻轻的握在手里.他银白的头发倒映在水里,象蔚蓝天空里的一抺白云,让我的心也随之在水中荡了起来.他慈爱的眼神里流露出丝丝柔情,深入我的体内,抵达我欲望的最深处,势将冲破我的肌肤发泄出来,真想对他说:我爱你!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,这只能是属于我心里的一个梦,一个永远也不敢惊醒的梦,因为他只能是我的爷爷. 一整天,我都不知道爷爷对我说了些什幺,我的心情一直都很激动,也很恍惚.他的每一言,每一笑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引起我喜欢他的那根神经,那是一种静态的疯狂,让我堕落的疯狂,与生命共鸣的疯狂,让我意乱情迷,着魔般的深深跌入他无边无际的温存里. 傍晚时分,天空的蓝色已渐渐退去,代之以一片醉人的粉红,夕阳的余睴落入江里,溅起闪闪金光,那柔和的光折射在我们脸上,映得爷爷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,此刻我感到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,世界是平静的,也是随和的,我幸福极了.当夕阳目送我们远去的背影的时候,爷爷唱起了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把夕阳也逗笑了.
……十月五日 ,小雨 , 星期日 昨夜,失眠了,从来没有象昨夜那样不安过,仿佛世界的一切都失去控制的那般恐慌,伤痛的心象幽灵一样飘渺在空中,无处着陆,我好害怕! 爷爷病了,病得很重,突然晕倒在地上,脸上毫无血色,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样子,令我吓破了胆,如果不是120来的及时,爷爷也许已经离开了我;如果没有他们,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.当爷爷渐渐苏醒的时候,嘴里说不出话来,发出痛苦的呻吟声,很无助也很可怜,他低沉的喘息声紧紧的揪住我的心,拉着我的泪不停的往下滴.爷爷那样子好可怕,真不忍心他承受这幺惊心的痛苦,可是我一点也帮不了他,无法把握他的一切,紧紧相握的手令我感觉一点也不真实,仿佛我所握住的只是他脆弱的灵魂,我只能喘息着心里的呐喊:老天,放过他吧,如果可以的话,我愿意代替他承受一切……
四
看完日记,身体被浸入冰水似的,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,仿佛又置身于那个无形的深渊里,身边是无尽头的黑暗,散发着阴森森的冷意,我在里面苦苦挣扎,却无法找到出口,想要找个人来倾诉我的不幸,聆听我心声的却只是我孤单的影子.我想爬升回到现实,但每次抓拿到的都是无所适从的忧伤,最终也只能默数着自已的悲哀,望天长叹.一阵寒风骊来,吹动了桌上的台历,猛然发现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红圈,揣摩了很久才想起今天是孙子的生日,抬头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,我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起,整理起失落的情绪,浑浑噩噩的跑到‘望子成龙’饭店订了生日餐,然后匆匆忙忙赶往学校.孙子见到我气喘吁吁的样子吓了一跳.“爷爷,怎幺了?什幺事这幺急?”他一边扶我坐在路边早地上,一边急切的问我. “生日快乐……爷爷有些老年痴呆了,差点把你的生日给忘记了.”我愧疚的说,“我已订了生日餐,去叫上你的好朋友,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吧……对不起﹐礼物也没来得及买……” “就为这事?您也别急成这样嘛,”孙子激动的说,“就我们俩去吧,能和您一起过生日已满足了.”他紧锁眉头看着我,神色极为埋怨. “爷爷只想你过得开心一点,”我起身拉他走向车站,拍拍他的头傻笑一声说,“嘿嘿,我就是这样急性子.” 他转而一笑,拍拍我身上的尘土,不屑的说:“我的事您不用操心,重要的是您一定要平安,您的健康就是我的快乐!”说完扶我上了公交车.坐在“望子成龙”的餐桌前,才真正感到自已的悲哀,与邻桌的那些举家欢聚的情景相比,我们这一桌显得冷清极了,顿时一种凄凉的感觉从心底的涌起.“爷爷吃吧,这里的菜味道不错噢!”孙子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一点也不在乎,微笑着说,“很久没有和长辈一起过生日了,今天我好开心!”他给我夹了些菜,然后抓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,就像绝食好几天的乞丐,肆虐的啃着那只倒霉的鸡腿.突然他停了下来,若有所思的说:“爷爷,您不觉得少了点什幺?”“什幺呢?”我疑惑的看着他.“酒,爷爷喝点好吗?今天开心!”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边的油,看着我﹐眼里满是期待.“酒?……好主意,来些吧,爷爷陪你喝.” 犹豫了一会,尽管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喝酒, 但我还是同意了,不想让他失望.孙子要了一扎啤酒,还多要了两只杯子,且也斟满了酒,我正感到奇怪想问他,他已把多斟的两杯倒在地上说:“这是爸爸﹑妈妈的,来爷爷,为了你的健康,也为了我的生日, 干杯!” 酒喝在嘴里如同看了孙子日记的那般不是滋味, 品味的仿佛不是酒而是这无奈的人生,那苦涩的感觉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,不由得悲从中来.而孙子却因为喝了酒而变得更加兴味盎然,一边喝酒,一边吃菜,还不时冐出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离奇的笑话,不知不觉中已喝掉了两扎啤酒,他的脸有些微红,挂着一丝醉意,用一种极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说:“爷爷,您的样子好可爱……”我的心如同被重击了一下,惊愕的打断他的话说道:“孩子,你醉了,我们回去吧!”“好吧……谢谢爷爷的晚餐!”他匆匆吃完最后一块生日蛋糕﹐调皮的拉着我走出饭店. 走在街上,寒风让孙子紧紧的靠在我的身边,无形之中给我好多压力,我们的心只隔了一层薄如羽翼的轻沙,我不想也不愿撩起它,但又无法阻止孙子一再的逾越,心徘徊在情感与伦理的十字路口,不知道该走向何方,总觉得无论怎样走都会给他带来伤害.我的脚步越走越沉重,回家的这段短短的路程走了好久好久.好在孙子感觉到我心事重重,一路上不再言语,只是拉着我的手,耐心的放慢脚步,静静的看着我,似乎在期待着我说些什幺,然而我几欲出口的话都被他那无辜的眼神挡了回去,就这样一路沉默不语的回到了家里.回到自己的房间﹐酒后的不适令我浑浑沉沉的躺在床上﹐那种无助的感觉悄悄的攫住了我﹐我不知道该怎幺办﹐命运是如此不可捉摸﹐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模糊了他的精神坐标和刻度﹐令我几欲沉不住气,只感到心特别的累﹐辗转了很久才沉沉睡去. 迷离之际,我看到杰意外的来到我的床前,带着春的气息,像一阵风吹到我的身边,他向我微微一笑,他的笑永远是那样的潇洒,令我顿时卸下连日来的郁闷,他轻轻的拥在我的怀里,他的心跳在加速,他的嘴唇在我脸上游移,我闭上眼睛,开启双唇,任由他的舌头缓慢的滑进我的口腔,和我的舌头黏合在一起,他仔细的吻着我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,他的涶液以及急促的气息带着啤酒奇特的味道,刺激着我柔和的欲望.他一只手拨弄着我脸上的绉纹﹐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身体,手指在双腿之间轻轻的滑动着,揉捏着,一种冲动袭击着我的那根休眠已久的神经,在这静谧的疯狂中,我全身几乎瘫软. 过了一会,杰开始亲吻我的身体,沿着我的胸部小心翼翼的向下延伸,并不时抬头羞涩的看着我,他在我最冲动的部位停留下来,他的动作协调极了.一阵畅意随着神经不断深入,那无法忍耐的爽快漫延到我的全身, 我感受到他渐渐深入的力量越来越强,他的力量深入我灵魂的最深处,体内有一骰力量在滋长﹐那是一种欲望﹐一种压抑了很久而要彻底发泄出来的欲望,让我懒洋洋的飘浮在他的温柔里. 他抬起头傻乎乎的看着我﹐我看到他有些失落的眼神里放出贪焚的金光﹐那光透过我的毛孔和血管﹐直通心脏﹐引起一阵剧烈的心悸.我蓦地惊醒﹐眼前的情景令我脑内轰的一声﹐好象头上挨了一闷棍的鸭子﹐完全伤失了理智﹐痴呆呆的看着孙子﹐觉得他非常的陌生.我下意识的推开他﹐无力的穿上衣服﹐冲到屋外的阳台上,我倒吸了一口凉气.阵阵寒冷的风击打在我的脸上﹐象无数只手扇着耳光.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﹐我居然和自己的孙子发生了这样的事﹐深感愧对地下的儿子儿媳,一串懊悔的眼泪冻结在冰冷的脸上﹐心和身体都僵直在黑夜里﹐似乎在和黑暗进行拔河,却又不知为了什幺,黑暗中响起无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.
五 第二天,我决定回苏州.我知道选择离开不是最好的办法,但我已无法给自己一个继续留在山城的理由,更接受不了孙子荒唐的情感.因此我订了去上海的火车票.临行前我没有要孙子送我,我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样子,对于他是否能接受这一事实,我一点也没有把握.其实提起离别,我的心里比他更难受,一年的相处,已使我对孙子以及山城产生了一种难舍的情结,他孤单的身影更让我怜惜,但我还是收拾起行囊,无奈的赶往菜园坝火车站,并留给孙子一封信,大概内容如下:我亲爱的孩子: 请原谅爷爷的不辞而别,本应该到学校向你辞行的,但恐怕会耽搁你的期末考试.另外,春节临近,苏州那边还有很多事急需我回去处理.所以匆匆订了火车票回去了.我的身体很好,行李也很简单,请不要为我担心. 也许你会以为我是生气才离开你的,其实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,我不会责怪你,你也不要为此而歉疚.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,昨夜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场恶梦,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感.我们就像鸟和鱼一样,生活在不同的情感世界,是不可能相爱的.请你把它彻底忘掉,遗忘到好象它从来没有在你生命里出现为止,它不能成为你的负累,而我更不能成为你的负累.我没有生气,我只是感到内疚,心老力衰的我已无法添补你父母留下的空缺,更不能驱走你内心的孤独.你本应该拥有的幸福,我都无法给予.这使得你在未来的生活中,几乎要靠自己去战胜寂寞,面对困难.你还很年轻,你必须为你的学业和工作而努力.所以,请不要把你的心时常牵挂在我这个处在死亡边缘的老人.我老了,随时都有可能悄悄的离开人世,请不要为此而难过,这是自然规律.我们都选择不了命运,当我们带着泪来到世上,就踏上了这条不可回头的人生之路,不管来路有多苦,有多累,不论有多少次让灵魂接受风雨的洗礼,我们除了选择续继走下去之外,没有任何理由停步,你更不能为我而停留,停留就会迷失自己,遗忘自己,生活也就如同行尸走肉.我们没有时间来考虑自己需要走怎样的路,此路或许漫长,或许短暂,我们只能肩负着活着的责任,散发着自已有限的能量,接受着人生的考验.走在路上,或许勇敢,或许怯懦;或许理智,或许堕落.付出的是珍贵的代价,承受的是一切应有的结局!我们摆脱不了环境的左右,它既能成就一个人,也能毁灭一个人,人只能去适应环境,去改善环境.每个人都明白造物主对待人们都是一样的平等,得与失,喜与悲,幸福与伤感永远是矛盾人生的主题,不论拥有怎的人生,依然会在别人的泪水中踏上归途,空空而来,空空而去,不同的是有的人去得从容,而有的人去得遗憾.如果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拥有你组建的幸福小家庭,那时你就不会寂寞了,我走得也不会有什幺遗憾了! 我也许会在春节后再回山城,春节期间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在用功学习的同时,也要注意休息.预祝:春节愉快! 走在车站的站台上,感觉手里简单的行囊异常沉重.列车无力的驶入车站,那呼啸的哄鸣声突然断了气,象条被猎杀的巨蟒终于静止在了站台前,而站台上急着回家的人们像蚁群般疯狂的围向那具肥硕的尸体.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挤上了列车,找到铺位时,列车启动的汽笛响起.我挤到窗边想再看看这让我留恋的城市,突然我看到人群里奔跑着一个熟悉的身影,他不顾一切的推拔着身边挡路的人流,眼睛竭力在每个窗口搜索.我看到孙子眼里闪着泪光,嘴里歇斯底里的叫着我,他的身影随着列车的远去而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黑点,他一直不停的追随着列车,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.我失落的眼里顿时涌起伤感的洪流,揺晃的列车接沿着冰冷的铁轨把我思念的泪越拉越长.
六
浑浑噩噩的走出苏州火车站,已是傍晚时分,我的视线立即被林立的广告牌﹑楼宇挡住了,这与山城有层次的落差形成鲜明的对比,使我对这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无端的感到陌生起来.一阵寒意悄悄袭来,刹那间觉得自已好无助,仿佛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城堡,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路.徘徊在城市的街道上,发觉自己除了拥有孤独之外,就没有其它可言了,每走一步都是那样苍桑.心里没有回家的渴望,家只会增添更多的伤感,只想找个人倾吐心里的烦恼.突然我想到了老朋友荣,多年来只要我有麻烦,他都会像心理医生那样为我治好心病,因为他太了解我了. 拔通荣家的电话后,得到的却是令我震惊的消息——荣病危在医院抢救.我没来得及多想,就匆匆忙忙赶往第一人民医院.在急诊室的问口,焦急等候中的荣的儿子悲伤的迎上来:“伯伯,您什幺时候回来了?爸爸快不行了……＂他话还没说完已哽噎着抽泣起来.“怎幺会这样?他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幺?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.“是肺癌……晚期,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这样,发现太迟了……”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,我们被出来的医生告知见病人最后一面,然后准备后事.医生的话象一颗炸弹,把我的意志炸得粉碎,呆立了良久才木讷的走近荣的病床,他正艰难的对后人交待着后事.他看到我时,微笑了一下,笑得很免强,也很凄惨.他的双手挣扎着伸向我,我迅速拽住并颤声的说道:“老哥,我回来了……”他的手好冰凉,不停的颤抖着,他很激动,喘息了很久才一字一顿的对我说:“我……以为……再也……看不到……你了,很……高兴能……见你……最后一面,我……活不……成了,只有……在……天堂……等候……你了,……老…弟…保…重…”他抛下这段话之后,就静止了,永远的静止了.命运又露出可怕而狰狞的面孔,攫取了我最诚挚的朋友,给我又一次沉重的一击,使我焦灼不安的心里又加入了另一种痛苦.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幺,脑内一片混乱,他不应该走这幺快,他带走了我吐露心声的所有机会,我将不得不得沉默下去.我像个白痴呆坐在急诊室的门口,直到晨光剌痛双眼的时候,大脑才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,想起了家,想起了孙子,想起自己已有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.我安慰了一番荣的家属后,拖着疲惫的身体无力的向家走去. 敲开家门即迎来老伴焦急的声音:“你到哪里去了?不是说昨天到家的吗?怎幺现在才回来?电话也没有一个,你到底怎幺了?”她一边接过行李,一边不停的追问,“你和孙子怎幺了?回家这幺大的事也不和他商量商量.” “我们没什幺.荣病危通知我尽快回来,所以走得急了点,昨天刚到苏州就得知他在医院抢救.去医院后不久就去世了,在医院忙了一夜.对不起,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.”我有气无力的解释道,发觉自己在撒谎,其实如果不是荣的事凑巧,我还真不知如何掩饰自己. “别人的事那幺紧张,春运那幺挤,还独自跑回来,你不要命也要为别人着想呀,总是让人为你担心.”她瞪着我,眼里满是不屑. 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?我很好,你就放心吧!” “你是没事,你可知道孙子为你担心成啥样了?昨天把电话都快打暴了,一直等你消息没睡觉,在电话里还哭了.” 我没想到孙子会这样担心,他愈是这样,我的心里愈是不安.我迷迷糊糊进入洗手间,却忘了要做什幺,用冷水冲了冲脸,看见镜子中的自己,发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,呆了很久才回到客厅.老伴在拨电话,嘴里嘟嚷着:“这孩子哪去了?怎幺不接电话?早上还打过电话的.”“是否号码拨错了?我来试试.”我接过电话,拨了七八遍还是无人接听.“也许是睡着了吧,他不是一夜没睡吗?”我安慰她,也是在安慰我自己.我开始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了,脑子里又闪现出孙子在火车站飞奔的情景,他跑到那里去了呢.“看你气色很不好,到底发生了什幺事?”老伴或许感觉到了我的不安,我没有回答,尽量克制着自己低落的情绪,不想使愁绪溢上眉梢,而悲凉的事统统涌上来,在脑海里不停的洄旋,为了不让老伴再看出我瞬息万变的情绪,我推说累了,匆匆忙忙进入卧室,睡在床上,指望着孙子的即时来电.等了很久,电话依然沉寂在我的恐慌之中,直到中午才被疲倦征服了我的耐心,昏睡了一下午. 醒来时,已是下午四点,慌忙又拔通了孙子的电话,还是无人接听.放下电话,隐约听到客厅有人谈话的声音,我恍恍惚惚来到客厅,意外的看到正和老伴聊天的杰,他旁边的茶几上堆了一大堆礼品,我惊得想立即退回房去,但还是被杰发现了,他立即迎上来,扶我到沙发上坐下,一双憔悴的眼睛紧盯着我,像中了五百万似的,激动了很久才轻声的问我:“陈爷爷,您怎幺回家不先给我打电话呢?也不让我去接您,您身体不好,一个人跑这幺远,又熬了一整夜,多危险呀!刚才我打电话给奶奶才知道您回来了,听说您气色很差,我很担心,所以匆忙来看您,我……”我向他摆摆手,打断了他的话说:“我没事的,只是为离去的老朋友有些伤感,也有点担心孙子,这两天都没有他的消息了.”“他不是一直都很让你省心省力的吗?怎幺会突然没有了消息,让你那幺担心呢?或许是他的电话坏了,你也别太担心,可能到同学家玩去了吧!”他掻了几下脑袋,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,“难道您还不放心他?”我在杰面前提起孙子,又感到一阵愧疚,在这一年里已经带给他很多烦恼,天知道杰是怎样熬过这饱尝思念之苦的一年.在他们之间,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复杂的情感,彷徨的心失去了说话的勇气,不知道该说些什幺,发觉客厅里多了一分尴尬.只有老伴饶有兴趣,查户口似的盘问着杰,而杰支支唔唔的不知道怎幺回答,这使得我更加心慌,我站起身来,向杰递了一个眼色,说:“你来也看到了,我现在很好,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,回去吧,约定!”杰恍然大悟,起身说:“哦,对起不!爷爷,奶奶,我还有事要回去了,打拢二老了!”我和杰一直就有个约定,若果没有我的邀请,不能轻易到我家里,每次见面都是我去他家,他的父母都已移民到了澳洲,而他为了我才执意独自一人留在苏州的.我拉着杰匆匆走出家门,临别时我告诉他过几天再去会他.看着他悻悻而去的背影,如同在重庆火车站看孙子随列车远去时的那般失落,更象杰在中秋寄来的诗里的那般无奈,他的诗句仍然记忆犹新: 轻风悠悠卷帘叶,举杯倚户冷对月,庭前月色渐清好,孤影相伴秋瑟瑟.忽闻路人惊犬吠,疑是老翁重得归,弃酒推门喜相迎,门前月下寂无人.归来呼酒复望月,苦嚼相思心已涩,难缕愁丝叹无眠,怎得梦醒艳阳天? 或许我该和他再谈一会,别那样匆促的下逐客令;或许我该留他吃晚饭,他傻傻的等了我这幺久,一顿晚饭的机会都不给他.但心虚的我怎能在老伴面前伪装自己呢,我做不到,也不敢那样去做,或许一时的执着将会失去所有在一起的机会.一阵寒风吹来, 身体感到冰凉从脚底升起,渐渐的向上漫延,风卷起一片落叶,在空中转了几个圈,又掉在我的脚边,感觉这落叶似乎就是杰,又像是孙子.冷风也吹起我眼里噙了很久的液体﹐流出了幽幽的惆怅. 七
回到家里,老伴正忙着准备晚饭,嘴里也不闲着,絮絮叨叨的责怪着我,俨然是对我一反常态未留客人吃晚饭而耿耿于怀.我无心去理会她的怨言,无力的瘫坐在沙发里,索性缄默不语,呆呆的对着电视发愁.一直都很冷静的我,却变得越来越浮躁起来,像一个被演员演砸戏的导演,演员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违背着我的思路. 思忖间,门铃突然响起,我迅速冲向门去,以为是杰又回来了,一边开门一边埋怨道:“怎幺又回来了?你……”而门前的人让我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,我几乎惊呆了,想退后让他进去,然而发觉已不能动弹,孙子紧紧的抱住了我,他的神情极为恍惚,脸被冻得通红,显然是来时走得太匆促,忘记了加衣服,也没有想到苏州比山城的气温低了很多.他哽咽了很久才说:“我以为您在路上发病了,一路查询,每到一个站都下去到站里询问.所幸老天有眼,您平安无事.爷爷,都是我不好,那晚我不该喝酒,更不该做出那样的事,让你好伤心……”我立即捂住他的嘴说:“傻孩子,别说了,爷爷没有怪你.你好傻,为了我急成这样.”他听了我的话更是泣不成声了,我顿时心头一热,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,一时间竟望了让孙子进屋去. “呵呵,看看是谁来了,我的宝贝孙子.老头子,快让孙子进屋来呀,外面那幺冷.”老伴的声音把我们从伤感中惊醒,她兴奋的拉着孙子到客厅坐下,匆忙找了件毛衣给孙子穿上,然后问道:“孩子,告诉奶奶发生了什幺事?我们很担心你,是否是爷爷不疼你,让你受委屈了?我看你们好象有些不对劲.”她白了我一眼,孙子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,双手搭在我的肩上,像是在为我辩护,又像是在自责的说:“没,没什幺呀,正因为爷爷很疼我,我才那幺担心他,一天一夜没有他的消息,我以为他在路上病了,所以一路询问而来.我太着急了,竟忘了再次给您打电话,我糊涂了,反而让您们为我担心.”“别埋怨自己了,来苏州过春节也好呀,几年没有见到你了.先休息一会,马上吃晚饭,你路上肯定没有吃什幺东西,饿得两眼放光了吧.”老伴说完匆匆走进厨房.孙子耷拉着脑袋,目光一直避开我,他想说些什幺,可是还是沉默着,干巴巴的吞咽不存在的口水.他的内心非常矛盾,而这种矛盾在心里一直涡旋着令他不安,这是他失控冐险之后的困惑,让他失去了当初的自信.我听到他狠狠噬咬指甲的声音,甚至听到了他心里的哭泣! 第二天,老伴开始带着孙子到市区游玩,她把孙子当成未进过城市的乡里人似的,和孙子一起游遍了市区的所有景点,连续几天都这样,兴奋之中一点也不觉得疲惫.我与孙子很少说话,其实不说话也知道对方在想什幺,仿佛有一种默契.我重新保持着老人的威严,自然的拉开了辈分的距离,而孙子在敷衍老伴淘淘不绝的问话的同时,更多的是默默的观望着我,他眼神里的表情依然是我所熟悉的渴望,而那种渴望足以让我窒息.这让我意识到我的想法是错误的,他并没有因这次的事而放弃那种渴望,反而愈演愈烈,我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,无法抺去心里的恐慌. 元月十九日那天,我谎称身体不适,而没有随同他们一起外出,一个人呆在家里.突然想起杰,给他打电话,他很想见我,我立即换了衣服准备出门,经过客厅时看见孙子坐在那里发呆,我慌忙问道:“你不是和奶奶出去了吗?怎幺又回来了?”他愣了一会才回答道:“奶奶遇上一个朋友,有事要去办,所以让我先回来了,您要外出吗?”“是吗?我刚接到电话,有事要处理,你告诉奶奶我中午不回来了,你自已做饭吃吧,我下午回来!”说完走出家门,在关门的那一瞬间,我注意到孙子脸色有些苍白,脚步迟疑了一下,却没来得及细想就匆匆而去了. 见到杰时,我的眼睛悄悄的湿润了,长久的忧伤在我的身体里滞伏着,我堵不住,憋得心慌,一流眼泪就觉得无助,就需要依靠.而杰也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,当情感暴发的时候,就会有一种类似饥饿的感觉,就会寻求另一个人的温暖.他在我怀里躺了很久,我的身体激起他真诚的渴望,我仿佛看到了他身体深处的血肉,让我把所有的身体都想投入到这种爱情的状态里去.他的唾液是火热的,依然是那种奇特的香味,它使我的身体激励起微微的颤抖.同时我又感到我的身体里面有焦虑,也有一种自毁的欲望,脑子里无比的复杂,我仿佛看到了孙子,就在那快感降临的时候,我看到孙子的身影忽闪在眼前,他脸上是我出门时看到的那种苍白,他就在门外.我立即冲向门边,可什幺也没有看见,只看到黑洞洞的楼道里有一张废弃的报纸被风轻轻的吹走了.杰被我异样的举动振惊了,他惊奇的问我:“爷爷,您在干什幺?您在怕什幺?”我摇摇头,发觉自已很可耻,我对不起孙子.我无奈的向杰讲诉了我和孙子的一切,他听完之后,深深的叹息了一下,轻声的安慰我:“爷爷,您不要再逃避他了,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要走进他的心里,去带他走出迷雾.他的心病了,而只有你才是他的药,可惜我无法帮您.您先回去吧,不要顾及我了,尽快把孙子的事处理好再说吧.”他帮我穿上外套,送我走到路口,临别时他对我说:“不管怎样,我都会一直等您,请您保重身体,我爱您,爷爷!” 带着悔恨的情绪,我回到家里,发现孙子仍然坐在原地,像被人点了穴似的,一动不动的样子,老伴还没有回来,我问他吃午饭没有,他没有回答,冷冷的看了我一眼,欲言又止,他异样的举止让我感到莫名其妙,正想转身去厨房看看他是否做饭.“爷爷……”他突然叫住了我,迟疑了一会才对我说道:“我刚才打电话订好了回重庆的机票,我想明天回去.”我倒吸一口凉气,呆呆的看着孙子,想不出令他想回去的任何原因,我疑惑的问道:“怎幺突然想回去了?难道爷爷奶奶对你不好?后天就是除夕了,快打电话把票取消掉.”他突然仰起头,眼里放出金光,愤愤的对我说:“奶奶对我还好,而我在你的眼里始终还是多余的.”他的话令我更加胡涂了,简直不相信此话居然出至孙子之口,生气的说:“你是我唯一的孙子,怎幺会是多余的?你到底怎幺了?”“那幺您可以接受电话里的那个男孩,却为何不能接受我?”他的声音近乎吼叫,说完伤心的哭了起来.孙子的话象一把冰剑刺入我的心脏,那冷彻心底的冰凉让我僵硬在当场.接着我又感到彻底的绝望,像临刑前的死刑犯,瘫软在沙发里. 第二天早晨,天空下起了小雪,孙子还是决定回重庆,无论我和老伴怎样挽留,也留不住孙子决然离去的心,感到一头雾水的老伴把我骂了个够.我无奈的把孙子送到虹桥机场,而他进入安检口后,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里.回来的路上,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我的心如同那堆积的雪花,越堆越沉重,几欲使我晕倒在地.
八
新年的第一天,我和老伴相对无言,家里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冷清的春节.以前每年都会有儿子儿媳回来,可是现在什幺也没有了,心里空洞洞的,想起孙子,眼睛就开始模糊了.我打开眼镜盒拿手巾擦眼镜的时候,从盒子里层掉出一张纸来,打开一看,居然是孙子留给我的一封信: 爷爷: 我不知道该对您说些什幺,临别时就用下面这首歌词来说明一切吧! 出境入境 下雪的机场 我在出境大厅等候 回想这段旅程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让我把该带的带走 你不想要我也不会留 虽然伤感无药可救 没人需要为此歉疚 在另一个机场等我的只有那疲惫的心灵 我就这样走 我知道你不会为我守侯 你是我入境的借口 也是我出境的理由 当我飞过你的天空 我还是会挥挥手 因为爱到了结束的时候 最好回到原地的寂寞 旅程也有结束的时候 有谁会在下一个起点等我 看完信后,我立即收拾起行李,然后匆匆对老伴说:“我不能让孙子一个人过春节,我要乘飞机再去重庆,现在就去.”没等她从惊愕中反应过来,就冲出了门外,到了楼下才隐约听到她在窗户边的吼声:“老头子,你疯了?快回来……”那时我已上了出租车,回头看到她挥动的双手消失在我远去的视线里. 当我再次出现在孙子面前的时候,孙子几乎傻了,我微笑地对他说道:“既然你不愿意留在苏州,我过来陪你过春节好吗?我想我还是舍不得山城,还有你这总让我头疼的小子!我这次要在重庆长住,直到你离开山城为至,我会一直在你身边,但我只能是你的爷爷,清楚吗?”他呆立了几分钟,才小心翼翼的走近我的身边,深情的扑进我的怀里,幽幽的说:“对,我也只能是您的孙子!”他也笑了,他的微笑里既有难言的幸福,也有淡淡的酸涩,我看到他眼里的那种渴望终于消失在远处烟花的灿烂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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